
我们有国服吗?
服饰是人类文明的标志,服饰的发展是人类进步的历史,而且从某种角度说,服饰也是一种意识形态。我们可以看到,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一些发展中国家通过强调民族服装来保护本民族的文化基因,所以就有所谓的“国服”。在我们中国,这些年来关于国服的争论也一直不断,迟迟未能定论。但在几年前在上海召开的APEC会议上,我们让唐装大大风光了一回。在代表国家的礼仪性场合,旗袍的风头也一时无二。
高春明与同事还走出研究所收集服饰实物,30多年来,他们收集的实物包括服装、刺绣、饰品
高春明在民间收藏界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许多古董商人经常请他去掌眼,他也将此作为征集的好机会。有时跑到外地,刚住下,古董商人就会聚到宾馆周围,拿东西请他鉴定。只要他鉴定过的服饰,转眼就在原价位上加一个零出售,并注明“此物经高春明老师鉴定”。这样一来,他的征集成本和难度反而大大增加了。
旗袍借鉴了汉服?
记者:一百年前,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将“驱除鞑虏”作为唤起民众的口号,并付诸行动。清王朝倒台后,摆脱封建帝制桎梏的中国人却选择旗袍作为国服,这个问题所反映的国民心态你研究过吗?
高春明: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简单地说啊,旗袍最早确实是居住在关外的满族服装。它主要表现为上下连属,圆领,前后襟宽大,衣衩较长,袖子紧窄。而且男女都可穿着——只是妇女穿的“旗袍”在领子、前襟和袖口的地方都有绣花装饰。1644年,满族统治者入主北京后,因满族人素有“旗人”之称,所以他们所穿的袍服就被称为“旗袍”。
按照清代法规,当时汉族女子可以不穿着旗装。但服饰习俗的变迁往往随着社会风尚的改变而发生微妙的变化。在满族统治的近300年中,满、汉妇女的着装在彼此的对视与互仿中悄然融合,在款式与风格上有了诸多相似之处。
记者:你的意思是说,满族人的旗袍也融进了汉服的元素?
高春明:是的。满族人对汉文化一向是钦佩的,也一直在学习。从政治制度到日常生活,都是模仿的。
清王朝覆灭后,旗人旗服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在汉族妇女身上悄然出现,资料表明,早在1913年上海等地的街头,就已出现身着旗袍的汉族妇女。

是谁最先身穿旗袍?
记者:有些专家认为,最早穿旗袍的是妓女?
高春明:妓女是穿旗袍的,但不能说全是她们的作用。据我所知,最早穿旗袍的汉族妇女是上海的女学生,她们穿着宽敞的蓝布旗袍走在街上,引起各界妇女的羡慕,遂成风尚。
记者:上海的学生受新思想、新文化的影响较深,比较开放,当时有新女性的说法。而女学生代表着自由与解放的女性形象,其行事、着装往往成为社会时尚的风向标,或许她们穿旗袍的举动也就成为文明、新潮的象征,引得各界妇女纷纷效仿了。
记者:对旗袍推动作用最大的群体究竟是哪些人呢?
高春明:一是影星,比如阮玲玉、胡蝶等上海电影明星的“偶像效应”加速了旗袍从少数民族服饰向中国妇女代表服装的蜕变。当时鸿翔等时装店的老板很有商业眼光,一部电影拍摄之时,他们会无偿提供给主要演员数十套旗袍。同时他们也在店里批量生产,等该部电影上映之时,商店橱窗里就同时推出最新款式,借用影星的号召力促销。另一股推动力来自政要太太,比如宋氏三姐妹在公众场合都穿旗袍,宋美龄代表中国政府在美国国会做演讲时穿的就是旗袍,她的风采征服了美国民众。
旗袍的改良路径
记者:旗袍的改良从哪些方面着手的?
高春明:20世纪20年代的旗袍流行初期,旗袍风格与满族旗装已有很大差别,其装饰由繁复转向简单,款式由宽大到适度。袍身的长度缩短到膝盖与脚踝之间;袖子略有收紧并缩短,并露出一截手腕。1926年至1927年,旗袍下摆高度依然适中,袖口吸取了“文明新装”的特点,裁剪成倒大袖,更大程度地露出妇女的手臂
30年代初流行短旗袍,下摆长度稍过膝盖,但在1932年开始不断加长,长至“衣边扫地”。来自欧美风尚的皮鞋与旗袍相配,改变了旗袍的时尚走向。原本以下摆线提高为时尚的旗袍,为增加高跟鞋的美感而加长旗袍下摆,使女性显得纤细修长、性感动人。到 1934年前后,旗袍长度能盖住脚面。这种“扫地旗袍”多为高领,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改风尚。随着旗袍的加长,旗袍的开衩也越来越高,到1934年前后几乎开到了臀部。1935年,旗袍又流行低衩,开衩仅到小腿,但袍身依然很长。穿着这样款式的旗袍坐时显得含蓄大方,走时优雅慢步,但行走不便。1937 年抗日战争爆发,各界女性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为了行走方便,袍身逐年缩短,开衩也逐渐升高,袖子也变得细长合体。
记者:纺织面料的更新对旗袍应该也有推动作用吧?
高春明:是的,欧美进口的羽纱、呢绒、蕾丝等纺织面料大量涌入,使旗袍获得了更丰富的表现素材。尤其是出现了镂空织物和半透明的化纤及丝绸以后,“透、露、瘦”的旗袍就开始流行。旗袍变得摩登、性感、清纯可人。
旗袍也是一种文化遗产?
记者:我知道去年首批上海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由你组织申报的项目——“海派旗袍制作技艺”位列其中。旗袍的改良和普及不止是上海一城的功劳,为何申遗要落实在上海执行?你不怕人家说你利用上海在全国的经济地位而采取强势话语?
记者:难道说海派的制作技艺很有价值吗?
记者:从目前的城市生活现状来看,旗袍似乎只在礼仪性场合出现,成了一次性消费,现实生活中它的空间越来越小了,我担心最终成为一份标本化的遗产。
高春明:旗袍制作技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旗袍本身应该是活态的传承,是这份遗产的显性载体。其实它的适应性还是很大的,关键是我们能否激活它的美丽。旗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包容性,很适应东方女性的身材,有扬长避短的优越性。这一点大概还不为多数人所知吧。再则,今天的旗袍在面料、款式、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