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冬天的空气总是那么干躁，混合着无数车辆排出尾气的味道，让人有些不爽。一阵风钻进了我的身体，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破旧的外套，这件一点都不保暖的黑色棉外套我穿了5年了，如今已经是灰黑色，棉衣是12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卖给我的，记得当时为了以后我也能穿她故意买大了很多，穿上感觉很邋遢，为此我还和她怄气。如今这件棉衣还能穿，不得不佩服母亲超前的会过日子，只是胸口太紧，拉上拉练很难，所以我基本不拉拉练。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有钱买件秀秀那样漂亮的白色羽绒服，我真的很喜欢那种刺眼的、纯洁的白色，秀秀穿上真美，不过我要是穿上一定比她美100倍，这是阿牛对我说的，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

　　从家来B市已经3天了，弟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弟弟离家出走后妈妈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的她像一个发育不良的非洲儿童，干干瘦瘦的蜷缩在破旧的被子里，像母兽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悲泣。自从那个男人在我12岁生日的第二天带走家里的一切，包括菜刀，锅。。。我学英语用的复读机，甚至弟弟玩的足球和一只骚破鞋离家出走后，母亲就经常这样低泣。骚破鞋是母亲对勾引父亲的那个女人的称呼。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样一个卑鄙的男人竟然是我的父亲，但是12岁那年的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站在不知名这条街的天桥上，看着在脚下穿梭的车水马龙，看着对面的车飞速开来，我感到有种死亡的味道弥漫，心里竟然非常兴奋。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死，不能贪恋那种解脱的感觉，因为我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很长一段时间我活着的动力，学习的动力就是为了长大以后领着妈妈弟弟光鲜的站在那个男人和骚狐狸面前，不屑一顾的对他们说：“看到了吧，我们活得很好！”然后看那个男人后悔的样子，卑躬屈膝的和骚破鞋站在我们面前哭泣～～哈哈，想起来就让人兴奋！所以我努力学习，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学费都是用每年我的奖学金交的，为此妈妈十分自豪。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暂时放下熟悉的一切来到陌生的B城找弟弟。

　　想到小我1岁的弟弟我的心像针刺一样，他是个从小就很沉闷的男孩，不喜欢说话，常常脸红。小的时候我和弟弟一起出去人家都喜欢捏弟弟胖乎乎的小脸，他长得很讨喜，睫毛长长的，眼睛乌溜溜的让我妒忌。而我长得又瘦又小，还爱哭，那些婶子大娘们都不太待见我。小时候爱哭的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我想应该是那个男人走后我们娘三抱在一起大哭一场之后吧。也可能是我的泪腺坏掉了，成斌说：“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狠你！”这话是他站在学校女厕所旁边对我说的，我只记得空气里有小便的味道，他转身跑开的一瞬间我竟然笑了起来，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有点痛，就像现在想起弟弟的那种痛，很　　奇怪。阿牛说：“你是个妖精！”。
 
　　我觉得离家出走这事不能全怪弟弟，我甚至觉得弟弟这样是对的，但是看到母亲病倒的时候，我决定还是要好好说说弟弟，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气病母亲也还是不好的！

　　弟弟的离家出走母亲说都怪那只小骚狐狸，她说的那只小骚狐狸我知道，弟弟曾经羞涩的告诉我他喜欢一个女孩，并以非常骚情神态像我描述了那个女孩的美貌。为了那个女孩，弟弟思想斗争了2个月后，跑到女孩的班上，当着人家全班的面说喜欢她，希望做朋友！弟弟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显得狠兴奋，脸涨的通红。当时我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好小子，像我弟弟，够狠！”。只是种种美好在可怜的弟弟第一次约那个女孩逛街后就彻底破碎了，因为母亲看到了他们，她甚至不辞辛苦跟踪，为了不伤害弟弟的面子竟然在他们分开之后，跟踪女孩到她家里，对女孩家长说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这么小就学着勾引男人！。。。。。。一个初三的小女孩那经得起母亲这般羞辱，从此再也不理弟弟，弟弟厚着脸皮三番五次找人家，小姑娘才告诉弟弟母亲的作为，并且当即表示要和弟弟划清界线！以免落下勾引男人的骂名，我想当时小姑娘表决心的样子肯定很像刘胡兰。于是当天下午弟弟就不见了，只在那张油乎乎的饭桌上留下一张“我恨你”的字条。字写的很重，似乎充满了怒气，并要亲自跳出来和母亲说狠她的样子！这不由得又让我想到了成斌，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恨你”他也是那么的怒气冲冲的对我说！

　　（一） 迷失在B市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母亲唠叨了半天，好像全天下都是流着口水等待我这种小羔羊的色情男人似的，其实B市里住这母亲唯一的亲弟弟，我唯一的亲舅舅，所以我下了火车就直接到了舅舅家，以前也来过两次，但自从舅妈在那年暑假从弟弟手里抢过表弟的冲锋枪递给一旁傻哭的表弟，嘴里狠狠的骂弟弟“没爹的玩意”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来过舅舅家，想想也好几年了，可是这次不得不住在舅舅家，因为我要找弟弟，因为我没钱住旅馆，所以我需要放下尊严！有时候我想尊严是泡屎，你想要保持的时候它缺掉进了粪坑。

　　舅舅是B市里卫生局的一个什么科的科长，我忘记了，只是依稀记得母亲很骄傲的对我说过，但是我觉得母亲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就是一个科长吗？在B市随便在街上拉一个肥嘟嘟的秃顶老男人没准就比他大很多，没什么值得吹嘘的，再说我讨厌舅舅怕老婆怕的像个缩头乌龟的样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好像太监。经管这样我还得要住在舅舅家。

　　到B市的那天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舅舅没去接我，说是有会议需要他主持，让我自己坐车过去。舅妈给我开门的时候肥嘟嘟的脸蛋像个沙皮狗一样搭拉这，头发乱蓬蓬的还很黄，这让我觉得自己油黑的长发很好看，为此我心里开心了起来。几年没见舅妈她老了很多，以前那么飞扬跋扈的女人竟然也显得老态龙钟了，真是岁月无情啊！

　　表弟回来的时候新闻联播已经开始了，他现在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比我高出半头，校服显得有点小了，吊在他身上有点滑稽，脸上架着一副看起来度数很高的眼镜，在他用正在变声的嗓子含糊的叫了我一声表姐之后就躲在他的屋里不出来了，舅妈讨好的把饭菜送进表弟的房间，我感觉有点凄凉，我想我是想我妈了！

　　邻居老卞说看到弟弟上了B市的火车后的第三天，我就向班主任老猫请了假，老猫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小心！”并给了我200块钱的时候我知道我这辈子也还不完老猫的情了，老猫是个好人，更是个好老师！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但是我需要这钱，所以我还是欠了老猫的情！

　　几天来我在舅舅告诉我的几个比较繁华的地方找弟弟，可是一无所获，我的心情沮丧，也很想回家看看妈妈，虽然自从那个男人走后我恨她的不争气，恨她的软弱，把什么仇恨都怪在那个骚破鞋的身上，对那个男人竟然很少怨恨，而且这几年一直都没停了打听那个男人的消息。可是她毕竟是我妈，我爱她，尽管这话我从没告诉过她，我还是希望保护她一辈子，让她过上好日子，离开那每天需要打扫的充满消毒水味道和混合着各种病人细菌的地方。

　　天桥上有很多摆小摊的，他们兜售五花八门价格便宜质量低劣的小东西，冬天的寒冷使他们缩手缩脚，看起来很寒酸。大多数路人只是好奇的看看那些小东西，买的很少，有个卖鞋垫的老太太冷得把那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疲惫的靠在贴满小广告的天桥栏杆上，看来她还不准备回家，继续等待着有人能光临。这使我想起了我妈，要是她老了我一定会让她在寒冷的冬季呆在暖气充足的大房子里，不会让她被冻得可怜的缩成一团！于是我花2块钱买了一双鞋垫，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因为我没讲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