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怎么看？

　　--如果你问一个经济学家是什么推动了经济发展，答案应该是在相关重要领域内的重大进步，比如农业机械化、大规模生产等等。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的社会并不是围绕这些来组织的，而且人们并不都是从事着可以产生类似影响的工作。比如，我们都忘记了我们并不需要仅仅依靠人力去运水，这很重要，因为依靠人力来回数英里去寻找并运回水实在没什么乐趣。实际上我们生产清洁的可饮用水的能力是基于一些基本的技术。我们有能源吗？我们能制造东西吗？我的看法是人们往往不考虑这种方式。

　　相反，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这样的，即“我们只是世界的俘虏，（我们没有主动权），如果有什么会发生，那就让它发生吧”。但实际上事情并非如此。重要的是人们是否在努力设法生产清洁的能源或是提高运输力又或是让互联网更管用等等。实际上一些小组织往往能够产生真正巨大的影响力。

　　--我们如何才能增加做此类工作的人数？

　　--现实中存在很多障碍。让我来举个例子。2004年，我们曾经讨论了进行新一轮革新可能存在的风险等相关事宜。我们当时说过，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所做的工作可能仅有10%的机会来赚取10亿美元。但我们在那些事上不会投入更多的人力，实际上有90%的人都在做其它事。这样，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如果你希望了解谷歌的新特色来自于何处，我的答案就是那些看起来颇具风险性的投资上。

　　甚至在我们刚开始启动谷歌时，我们曾考虑过，“哦，我们可能会失败。”基于这种顾虑，我们差点放弃了这一事业。实际上，我们之所以敢放手启动创建谷歌，主要原因在于斯坦福曾对我们说过，“如果你们不成功，还可以回来完成你们的博士学业”。真的，这很可能就是谷歌之所以问世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如果不是有斯坦福的这么一个承诺为我们垫底，我真是不敢确定是否会去创建谷歌。当时我们的确充满了危机感。这种危机并不是说我们可能会饿肚子或是找不到工作，也不是说可能过不上好的生活等等，但是面对可能出现的挫折，面对全新的工作，你总是会很自然地产生恐惧情绪。这些都需要你去克服。

　　--是否有激励变革且适用于社会、政府或公司的相关机制？

　　--绝对有。你看看硅谷，它在这方面就走在了世界前列。在那里，只要你要干一些有风险的事，你总会很容易获得大量的资金赞助，也会有很多的人来鼓励你。我想，如果不是处在这样一个氛围里，我们是不可能做出这些看上去颇具风险的事的。

　　--听起来，你好象一面在说敢于冒风险是一个问题，而同时又在说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从来不认为这是非黑即白的二项选择题。实际上，问题在于有多少人在努力从事可促进经济发展或是提高人们生活质量的工作？你想想，每年美国都会有40000人丧生于车祸。那么有谁在努力促使这个数字变成零或是很小很小呢？但的确就有人在研究这个问题。

　　--那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他们在研究使汽车进一步自动化。你可能知道一些汽车已经采取了相关技术。Infiniti 刚刚宣布了一项新技术，可以在汽车驶出车道时，通过自动控制将车送回车道，从而大大降低车祸事故率。这种工作就是在拯救生命，而且这一技术并不昂贵。只是愿意去从事这类似事业的人还是太少太少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老实说，我也有点莫名其妙。但我自己从谷歌内部得到的经验显示，要想让人们去从事这类工作的确很难，因为人们总会觉得这是在冒一种个人风险。此外，人们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正确训练。如果你说你希望促进汽车自动化并拯救人类生命，可是你却无法从特定的训练或学习中获得相关知识和技能。我知道这些，因为在1995年读博士时，我就在研究汽车自动化的问题。

--问题是否在于人们总是不喜欢冒险？

　　--这是部分原因。不过我想这可以通过教育、氛围和基础设施来克服的。我的经验是，当人们雄心勃勃地努力做某事时，他们通常会在刚开始时更担心失败。不过，各种有趣的事情多半会产生巨大的经济价值。此外，在从事这些工作时，你总是在和最优秀的人并肩战斗，从而会觉得非常有乐趣。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冒险，不过他们觉得象是在冒险。

　　--做为一家上市公司，你对股东们负有责任和义务。那么当你开始启动资源做特定投资时，你怎么看待这种责任和义务？

　　--我要说的是，在实践中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我已经反复告诉整个公司，我希望大家致力于人工智能研究工作，可最终我们只有5个人在干这个事儿。猜猜为什么？这与成本没有多大关系。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常常讲的70/20/10，即我们70%的资源是用在我们的核心业务上的，10%则用于能源之类与核心业务完全无关的项目上。（另外20% 用于与核心业务相关的边缘业务上。）实际上，10%的比例也是经过了相当艰苦的斗争才获得的。人们可能会认为我们在浪费资金或其它什么东西。但那10%所投入的领域恰恰促进了所有新产品的问世。

　　--与传统的财富500强企业相比，谷歌这类新兴企业做出这种改变不是更容易吗？

　　--我想，很多大型公司或组织的领导人肯定认为不可能产生这种改变。但是如果你纵观历史，会发现事物的确在变化，如果你的企业是静态的，那只能说明你的企业存在问题。比如汽车业，日本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说服人们日本汽车也很可靠，然后他们开始把产品周期不断缩短。以前他们推出一款汽车需要五年时间，现在只需要一到两年，这就是一个大变化。

　　另外，还有诸如摩尔定律（即芯片中的晶体管和电阻器的数量每年会翻一番）一类的变化。人们认为摩尔定律只是对已发生现象的描述。但实际上摩尔定律的确在促使人们去按这一规律行事。每个人都根据这一定律被组织了起来，以使事情更快更好地发展。

　　--这是不是说，如果摩尔定律适用于其它的行业或是产品时，人们就会采取针对性的组织方式来实现这一目标？

　　--显然如此。不同的钥匙开不同的锁。很显然，你不可能在汽车行业使用摩尔定律。在汽车生产上，你总还是会面对一些物质上的限制。

　　--还有没有别的例子来说明创新性的领导技能可以用以解决实际问题？

　　--我想有很多行业都是这样。你可以去查一查，在过去50年里，有哪个行业没有进行大的改变。我们一直研究地热能。你应该明白，在这儿或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地表以下几英里处，由于地热能的存在，都会热得要命。那么挖一个真正深的洞引出地热能会有多困难呢？实际上我们在地上已经挖了很长时间的洞了，只是目的主要是获取石油，可是石油现在越来越贵。如果你想将地热能引上来，就必须挖掘更深更大的洞。现在这种利用地热能的技术还没有开发出来，但我想这种技术还是极有可能出现的。

　　太阳能是我们一直在研究的另一领域。在南加利福尼亚或是内华达州，只要技术允许，你每天在每平方英里的土地上可以利用太阳能产生800兆瓦的能量。这是相当大的规模，要知道一个核反应堆也只有约2000兆瓦。

--所以你认为地热能和太阳能可以用来解决我们的能源问题？

　　--当然，实际上二者之中任何一个都足以生产出我们所需的能量。只是现在实质上没有多少人从事这一工作，你也可以从中了解到既得利益者的心态、拒绝风险的心态以及创意的缺乏。这些都很正常。正如当初沃尔玛超市创始人山姆·沃尔顿在小城镇修建大超市时，人们都说他疯了一样，几乎每个人在产生一个革命性的或是有些疯狂的想法时，人们首先都会说他们一定是疯了。

　　--那么谁应该负起责任来促进这种改变产生呢？

　　--假设现在全世界有一万人在从事这些事业，那么如果我们能发动十万人的话，就可以取得超过当前10倍的进步。你再想想，为了获取石油，现在埃克森美孚、雪佛龙以及康菲石油公司雇用了多少工程师，全世界又在这方面投入了多少科技力量？这样巨大的投入显然与产出不成比例。

　　--你认为，要推动这些变化产生，需要什么样的环境？

　　--我想，应该有一个工程教育系统，可以用来对替代产品进行评估。比如，燃料电池是否行得通？要搞懂这个问题，你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工程与科学教育体系。我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实际上，我受的是电脑工程师教育。所以我了解如何制造电脑和软件。但我自学了很多东西。实际上，一个具有较高影响力的人，总是具有更广博的基础知识。而且他们通常不曾经受过真正狭义的专业教育。

　　此外，你还需要一些领导技能训练。你肯定不想成为特斯拉（Tesla）。他的确是最伟大的发明家之一，但他的悲哀在于他不能将他的研究作品实现商业化。所以你更想成为爱迪生。因为即使你发明了一样东西，也不一定就肯定能帮助别人。实际上，你必须使它融入世界，你还必须通过生产来赚钱，从而为你的发明积累资金。

　　--你是否会刻意地雇用这样看问题的人呢？

　　--不，这种人实际上并不存在。你不能聘用他们。人们通常都有自己的事业，在其相关的范围里，他们都过得很好。一些风险投资者总是被迫用更广阔的眼界来看待一些事物，这是好事，但他们仍然是错的。以清洁能源的风险投资为例。之所以出现这方面的投资，有两个原因，一是当前石油价格持续上升，另一原因则是地球环境恶化的警告。但实际上，风险投资家绝大多数考虑的还是石油价格持续上升。

　　可是你再想一想，现在大部分的资金都涌入电力生产公司。电价是以原煤价格为基础的，这到现在还没有改变。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在10年之前就进行这样的投资呢？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油价持续走高并不能完美地解释为什么我们没有更早地在清洁能源上进行投资。

　　--与三年前相比，你对未来的乐观程度是增加了还是降低了？

　　--我更乐观了，因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更概念化的理论，使更多的人们受到不同程度地感触。贫穷、全球气候变暖、交通意外致死等等，是我们所担忧的问题；而安全、子女享受平等机遇以及健康和住房等，则是人们达成基本幸福的东西。实际上，我认为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帮助世界上更多的人们去实现这种幸福。